SPACE INVADER 數碼懷舊 地球是他的遊樂場

Odile Chen 陳惠黛 / Ravenel 羅芙奧季刊第33期 【藝術與投資專欄】  / 2020-12-08

街頭藝術神秘玩家

Space Invader或稱Invader，一位國際知名的街頭藝術家，來自法國，藝名的靈感取材自1978年起風靡多時的街頭電玩遊戲機「太空侵略者」Space Invaders。太空侵略者，在台灣暱稱為「小蜜蜂」，玩家用左右平行移動的方式，發動飛機射擊上方的太空侵略者，是有史以來，最有開創性與影響力的電玩遊戲之一，藝術家少年時期熱愛的電子遊戲，深植心中，Invader發展出一格格2D點陣式馬賽克磁磚拼裝塗鴉，宛如「太空侵略者」遊戲的外星人，悄悄地攀上世界各大城市的街牆，用一種藝術高度識別度，在21世紀的今日成為另類的經典，他的低像素風圖像創作，無疑是對20世紀數碼時代既懷舊且浪漫的詮釋。而獨一無二的的馬賽克磁磚或魔術方塊的塗鴉運用，成為Invader最標誌性的媒材表現。

儘管風格獨特，街頭藝術家Invader還是一號神秘人物，他以外星人的姿態自居，入侵地球。他究竟是誰？根據藝術家的官方網站上書寫的簡歷：
「Invader，1969年出生於法國巴黎，目前生活與工作於地球。他畢業於巴黎美術學院和索邦大學」。（Invader lives and works on Earth. He is graduated from les Beaux-arts de Paris and from la Sorbonne University.)

在創作自述中他如此形容自己：「我自我定義為UFA，一個身分不明的自由藝術家。我選擇Invader為化名，現身時總會戴著面具。這樣一來，可以隨意參觀自己的展覽，無需讓任何觀眾知道我的真實身分，即使僅有幾步之隔。從1998年起，我開始發展一項大計劃，代號名稱Space Invaders『太空侵略者』。」

如同班克斯Banksy一樣，Invader從不以真面目示人，起初是基於安全因素隱藏身分，畢竟潛入公共空間張貼磁磚圖有違法疑慮，後來他覺得一直保持神秘感其實也頗有意思。班克斯在2010年發行一部知名紀錄片《畫廊外的天賦》（Exit through the Gift Shop），片中紀錄著法國藝術家洗腦先生（Mr.Brainwash/Thierry Guetta），據Invader表示，洗腦先生是他的表哥。Invader難得現身時，不是戴上面具，就是臉部打上低畫素馬賽克，夜間出門創作，僅有少數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，父母也以為他在建築產業任職貼磚工。

對Invader而言，藝術從博物館或機構的白立方殿堂釋放出來，親近現實的世界。太空侵略者小蜜蜂也從電玩遊戲視頻中釋放出來。低像素磁磚的外觀，其實是他的畫布，一格一格的馬賽克磁磚，宛如太空生物，開始爬上巴黎鄰居的牆壁，然後進軍全世界。

Invader有策略性的入侵地球上人口稠密的主要城市。通常設定在每座城市部署20到50件作品，有時會回到同一座的城市，他稱之為不同的「入侵波」（Invasion waves），入侵成功後即可得分（Points簡稱PTS），每件作品給予10-100分之間的分數，分數是依牆上安裝有多少個「太空侵略者」。如同電玩遊戲中不斷累積得分。累計的分數會在他的個人網頁上更新，螢幕顯示的分數的呈現打遊戲機一般。Anytime（隨時）、Anywhere（隨地）是Invader的哲學，通過每一次的精確且嚴謹的美學，執行入侵計劃，他得以自我進化、自我重塑。

至2020年完成入侵79座城市

Space Invaders太空侵略者的大計劃，不斷地入侵新空間，公共空間。Invader彷彿空間的駭客，透過美學入侵，打游擊的高難度方式佔領，幾乎常人難以到達的高度，而後它們與空間共存、發展。21世紀，數碼科技宛如是世界的心跳脈動，所有生物都是像素構成，以方形磁磚形式複製再複製。

Invader將他所有入侵的公共空間計劃創建完整數據庫，圖文詳細記錄著照片、日期與地點等，集結後出版，至今已有入侵巴黎、洛杉磯、倫敦、羅馬、邁阿密、香港、馬賽等數本圖冊書籍。龐大又宏觀性的全球性藝術裝置，融入城市自身文化，同時吸引城市居民與之互動對話。

創作至今逾二十年，Invader的作品高度最高者在瑞士高山村莊，海拔2,362公尺，更高者甚至已離開了地球表面，2015年隨作品Space2飛到ISS國際太空站；而最低者，則靜靜地埋藏在墨西哥坎昆灣（Cancun Bay）的海洋深處，附在藝術家Jason de Caires的雕塑作品上，只有專業潛水員才能看得見。世界著名景點：好萊塢HOLLYWOOD標誌（最後一字母D）、巴黎鐵塔，都有他的足跡停留。

根據他的網站資料，截至2020年10月中旬本文截稿時，Invader已入侵79座城市，完成3,954件作品。Invader的家鄉巴黎，當然是擁有Invader最多創作的地方，入侵波顯示「常駐狀態」（Permanent），共計有1,446個作品，而整座巴黎宛如是一座他的大型博物館，處處有其巧思與趣味。

其實被剷除清理的Invader作品相信不在少數，有人推斷早期創作大約有15%已經永遠消失。隨著藝術家的知名度大增，當他在建築物外牆上標記時，無形中增加房屋的價值，這或許是他不會被逮捕的原因。Invader在安裝磁磚馬賽克時，會仔細挑選匹配的顏色，和城市文化、建築造型完美融和。大多數的房產所有人都會不介意。例如巴黎歌劇院（Opera Garnier）的國家歷史建築物，也有他的精心巧思，創作被留下來。

香港是Invader在亞洲中侵略波、累積得分最多的城市，7個波、132次侵略，積分4,800分。代表著他七度「入侵」香港，不過香港得以保存下來的馬賽克作品也不多，大部分作品已被有關當局有爭議性的清除，為街頭藝術迷扼腕不已。其次是東京，累計有6個侵略波、138次侵略，積分3,240分。值得玩味的，他還未入侵人口密集的中國大陸，幅員廣大的俄羅斯，還有以色列以外的中東，猜測是該地區不允許他戴上面具或恣意的塗鴉惡搞。

快閃羅浮宮與正式博物館展覽 

Invader於1998年開始執行「太空侵略者」計劃。就在1998年12月30日週三，Invader曾大膽入侵藝術文化殿堂─羅浮宮博物館。在攝影師朋友的幫助下，他安裝了十片太空侵略者，就這樣他成為唯一在羅浮宮展出的在世藝術家，成就任務達成，洋洋得意。週三法國的博物館一般開放至晚間九點三十分，又接近年底新年假期，允許從容的行為創作。相信這件博物館快閃塗鴉創作，不久後已為官方或清潔人員清除。

英國藝術家班克斯Banksy也曾於2004年快閃羅浮宮殿堂，以一幅大笑的蒙娜麗莎圖畫混入，究竟成功懸掛了多久不得而知。2005年Banksy繼續以一件《偽巖穴壁畫》（Peckham Rock）成功掛在大英博物館的牆上數天。這些快閃的行為，或許是受到藝友Invader的啟發呢。Banksy出道比Invader要早，不過Invader長了Banksy六歲，在惡搞博物館這件行為上，稱為前輩亦屬合理。他們長年匿名在街頭創作，各自有一片天，他們的藝術屬於街頭，亦有各自隱含的訴求。一個屬於英倫的龐克叛逆，一個帶著歐洲的典雅幽默，各有一片天地。

已有多家知名博物館與機構正式舉行過Invader的個展：如香港當代藝術基金會HOCA（2015）；維也納的博物館區（MuseumsQuartier）（2008）；美國的洛杉磯當代藝術館MOCA（2011）、聖地亞哥市的聖地亞哥當代藝術館；韓國的大田市立美術館；法國的里昂當代美術館（2001）、蒙托邦的安格爾暨羅浮宮博物館（Musée Ingres et Musée du Louvre, Montauban）（2009）、巴黎的赫伯博物館這（Musée en Herbe）（2017）、馬賽當代藝術中心（MaMo, Centre d'art contemporain）（2020）；土耳其伊斯坦堡的波路桑文藝中心（Borusan Center for Culture and Arts）；瑞典的哈爾姆斯塔德市Mjelby美術館（Mjelby Konstgard Museum, Halmstad）（2002）等。除此之外，西班牙畢爾包藝術基金會（Fundación BilbaoArte）、英國波羅的海當代藝術中心（Baltic Centre for Contemporary Art）等多家機構永有展示或典藏了他的作品。

大藝術市場裡的侵略者

儘管街頭藝術屬於公共空間，屬於街頭，不屬於私人資產。然而當藝術家的知名度大開，不少人想要從牆上挖下他的作品轉售牟利。以水泥和特殊膠水黏貼的磁磚，若從牆上卸下，恐怕都會碎裂破損，偷竊者想要完整擁有作品幾乎不可能。因此也有人試圖購買磁磚複製或重建成不良的仿品或複製品。藝術家認為，任何人不應該購買未經認證的仿品，自己 DIY以磁磚創作也未嘗不可。其實，胸懷壯志的Invader他完整而詳細記錄著所有的創作，建立龐大的資料庫和出版品，贗品容易露出破綻，他希望偷竊的行為可以永遠終止。

街頭藝術家需要購買創作的素材與旅行的支出，他與代理畫廊Over The Influence合作，收藏家若擁有原件，可以透過畫廊或拍賣會購買認證過的作品。而他的工作室發行的版畫與簽名的 磁磚套件（Invasion Kit）也極具收藏價值，所出版的圖冊地圖也價值不斐，磁磚套件的行情有兩萬美元（約台幣六十萬），部分版畫最高價甚至可達四、五萬美元（約台幣一百四十萬元）。

從事街頭創作與進行「太空侵略者」計劃之前，Invader於1997年進入專業的藝術創作，在木板上創作磁磚作品，內容為街機遊戲Space Invaders的低像素圖案、加密打碼的風景、還有X級的情色圖案。這些磁磚板透過巴黎凡夫（Vanves）跳蚤市場販售，有時也製作情色圖案T 恤售賣。 

1999年Invader在巴黎舉辦首次個展，隨後進入畫廊產業，2001到亞洲的東京和大阪展出，除了故鄉巴黎，在世界主要城市如墨爾本、洛杉磯、倫敦、維也納、羅馬、布魯塞爾、香港等，舉辦重要個展。儘管進入藝術市場，他在街頭的創作其實更令人尊敬，成為獨數一幟的經典。

Invader的作品於2000年進入拍賣市場，一張彩色攝影作品配上磁磚套件，拍了五千法郎（約US$630）落槌，市場小試身手。2003年即漸漸為拍賣市場的常客。而隨著Urban Art街頭藝術於全球蔚為風行，Invader的藝術入侵公共空間行為，獲得當代藝術界的肯定。因此，2015年他的藝術成為探索外星球的媒介，與前輩達明‧赫斯特（Damien Hirst）等，飛上無窮宇宙世界。

每當Invader有作品售出時，他同時會在街頭另外創作一件。2019年11月在紐約蘇富比，Invader的作品首度突破百萬美元大關，一件以原子小金剛形象創作的作品《東京第119號》（TK_119），在2019年秋天在紐約蘇富比以122萬美元（約台幣3500萬元）售出，為目前Invader拍賣行情最高價紀錄。這件作品也有街頭版本，位於亞洲的東京街上，原子小金剛為日本漫畫之父手塚治虫筆下的角色，Invader的創作會融入當地的歷史文化。例如，他也曾為香港創作過功夫題材、李小龍等知名人物圖像。

21世紀的新立體主義─魔方主義 RUBIKCUBISM

「魔方主義」或「魔術方塊主義」，顧名思義與魔術方塊有關。此乃21世紀由Invader在巴黎發起的美術學派運動，也是他所命名，最早於2004年開始。「魔方主義」呼應了一百年前立體主義風格的創作，在21世紀改以立體方塊、電玩風格的當代創作。

「魔方主義」系列不同於其他的公共空間牆面創作，為適合室內展示的作品。Invader在此系列創作中，運用1970年代匈牙利建築教授魯比克（Ern Rubik）發明的魔術方塊公司為主要媒材，透過計算機程序算出魔術方塊上六種顏色的精確分佈，獲得所需的圖像數據，將實體魔術方塊拼組於背板上。魔術方塊如同磁磚，組成低像素風格的圖畫，像素越高，所需的魔術方塊數量越高，反之亦然。魔方主義後來也有其他藝術家的加入，但以Invader的影響力最顯著。

運用「魔方主義」的創作題材有三：包括恐怖份子首腦賓拉登、007中的大鋼牙（Jaws）和黑幫老大艾爾‧卡彭（Al Capone）等「壞男人」（Bad Men）肖像；第二是「經典名作」（Masterpieces）主題，復刻藝術家達文西（Da Vince）、德拉克洛瓦（Delacroix）、秀拉（Seurat）、安迪渥荷（Warhol）、李奇登斯坦（Lichtenstein）；還有第三的「低傳真」（Low Fidelity）主題，以經典音樂專輯或出版為藍圖。

一幅屬於「經典名作」系列、創作於2005年的《魔方主義蒙娜麗莎》（Rubik Mona Lisa）作品，2020年2月在巴黎艾德拍賣（Artcurial）以48萬歐元（約56萬美元。約1600萬台幣）拍出，成為目前排名第二高的Invader作品，僅次於《東京第119號》（TK_119）原子小金剛圖像作品，成為「魔方主義」系列目前的最高價。

羅芙奧2020秋拍「薈萃國際」專場中，推出一件《魔方主義紅色小精靈》，創作於2007年，取材自日本經典電玩Pac-Man小精靈遊戲中的紅色鬼魂。有趣的是，紅色鬼魂可能是遊戲界的壞男人、又是經典名作、且低傳真的像素畫立體作品。1980年出品的小精靈，曾被金氏世界紀錄認可為全球最受歡迎的機台遊戲。對於1960年後出生的Invader，當然是非常熟悉又懷舊的電玩遊戲。電玩Pac-Man小精靈，和Space Invaders太空侵略者，具有傳承關係的20世紀電玩，非常具有魔性的吸引力與時代性趣味。

Invader曾說：「我只想在風景中放進可以讓人微笑的東西。有點兒積極正面的。我的目標是為城市中的每個人製作藝術，並創造一些美麗的事物。」

儘管城市環境裡Invader的藝術幽默又不刺激，但其實藝術家冒著生命的危險去達成幾乎難以到達的高度。太空入侵者的遊戲，需要有外星人般的神奇與生命力去達成。Invader從孩童的玩樂中得到靈感，用赤子之心玩樂於街頭，回饋給居住於城市的人類，不斷地挑戰並突破自我。「Game is not Over ！」遊戲未完待續！